
北洋大學的“三嚴”“家風”
期次:第1329期
作者:文/方華燦 查看:13

2015年120周年校慶之際,作者(右3) 與校友于原北洋工學院南大樓前合影

2015年120周年校慶之際,作者于原北洋 工學院北大樓熱工學課教室原座位上留影
我于1930年3月9日出生,今年95歲。1948年我考入北洋大學工學院機械系,1952年畢業后,我一直在中國石油大學(北京)及其前身任教直至退休。在母校學習的4年里,我受到了“實事求是”校訓的熏陶,北洋大學的“三嚴”“家風”(從嚴治校、從嚴治教、從嚴治學),使我久久難忘。適逢母校130周年校慶征文活動,我欣然命筆,將我親身經歷的幾樁北洋大學的故事,憶述于后。從嚴治校我入學時的工學院院長是李書田教授,他不僅是著名的土木工程專家,而且是出了名的從嚴治校的教育家。早在我入學前,我的二哥(1937年考入北洋大學)就對我講過李教授的“嚴字當頭”。我一入學,就感受到了“嚴”的氛圍。學校宣布:一年級每個月進行一次全年級數、理、化三門課的統一考試;一年級末的期末考試,學生只要出現一門課不及格就要退學,無補考。這對我們這些剛入學的新生,真是如“晴天霹靂”,人人戰戰兢兢、如履薄冰,就怕失掉了好不容易考上的名牌大學。同學們都緊張地學習起來,怕被退學。
一個月后,第一次統考來臨了。考試采用“會考”方式,全年級集中在月末2天進行,考場打亂原來的分班,按學號入座,非常嚴肅。尤其是李書田院長親臨考場監考,更是如同“雪上加霜”,使原本緊張的氛圍更加濃重。李書田院長不僅參加監考,而且還在考后于樓道中與學生攀談,了解學生的學習、生活情況,我就是這時第一次與他零距離接觸的。他的這種以身作則和“嚴進嚴出(進校錄取考試要嚴、出校畢業考核要嚴)”的從嚴治校理念,一直影響著我。
多年之后,我在擔任石油大學(華東)副校長期間,我仍不忘李書田院長的教誨,從嚴治校。我給自己規定了三條要求:每學期開學必進教室聽課,以檢查教學秩序;逢期末必進考場監考,以督導執行考場紀律;逢期中必進行期中教學檢查,通過聽課及學生座談會,檢查提高教學質量情況。由此可見,北洋大學“從嚴治?!钡摹凹绎L”影響深遠。從嚴治教我入北洋大學時的機械系主任是潘承孝教授,后來,他曾任天津大學教務長、河北工學院院長等職。潘教授是我國著名的汽車工程專家,他曾參與了我國第一個汽車制造廠(長春)的創建工作。我在三年級時,他給我們講內燃機課,他講課深入淺出、聯系實際,深受歡迎。潘教授雖然自身行政事務工作繁忙,但他仍嚴格要求自己,從嚴治教。他認真備課,講課時板書、板圖、口語表達一絲不茍;他還創造性地運用小測驗的方法測試學生是否“學到手”,來不斷檢驗自己的教學效果。
潘教授每周都要在課堂上進行一次小測驗。開始講課前,他讓學生拿出一張空白紙,他口述一兩個小問題,學生答在紙上交給老師。而在下一周講課時,他則針對學生的答卷進行總結及點評。他提出的測驗題都是一些沒有現成答案的啟發性思考問題,例如,講內燃機的燃燒室設計時,他沒有講柴油機,但出的測驗題卻是:如何設計好柴油機的燃燒室?這樣的測驗既培養了學生的獨立思考能力,又檢驗了自己講課的教學效果,一舉兩得。后來,我做了教師,也以潘教授為榜樣,在講課時給學生留思考題,并于課后組織答疑,講好每一堂課。
我常對我帶的研究生和年輕教師說,我曾聽到一位學生講道:“老師講一門課可能會講幾十遍,若一堂課未講好,可以總結提高,下次再講好。但是我們學生可能一輩子只聽這一次,不可能再聽改好的課,所以請老師們必須全力以赴講好每一堂課。”潘教授對學生高度負責,愛生如子,北洋大學的師長以從嚴治教的“家風”深深影響了我。從嚴治學沈文瑜副教授是抗日戰爭初期北洋大學西遷之后的畢業生,留校后一直從事工程制圖課的教學工作。我入學后,他給我們一年級講工程制圖課。我和同學們都在他的影響下,從嚴治學。這門課一開始是學寫仿宋字,因為繪圖時的注字都要用宋體字。他不僅教我們怎樣沾墨水、怎樣用筆,而且教我們怎樣掌握寫仿宋字的要領。他對學生非常嚴格,第一堂課留的作業是寫一篇仿宋字,我從在圖紙上用鉛筆打方格開始,一個一個字地寫,費了很大勁兒才寫完一篇。但是,沈老師審閱后說:“寫得不合格,你要重新再寫,直到合格為止?!本瓦@樣,我重寫了好幾遍,才得到沈老師的認可,正是在這個過程中我體會到了什么叫“從嚴治學”。
我后來做教師帶學生做畢業設計時,經常對學生講:“圖紙上的一條線,工人師傅一身汗,國家的財產千百萬。”學生繪制施工圖,我要求他們反復審核,不能有絲毫差錯。我就是這樣向沈老師學習,0傳承北洋大學從嚴治學的“家風”的。
在我的同學中,鍛造自己從嚴治學最典型的是雷程遠,他是天津解放前的地下黨員,曾任天津大學第一任黨總支書記、天津理工學院院長。雷程遠與我同班,同住一個屋,雖然他時任校團委書記,但他擠時間刻苦學習,學習成績好,而且要求自己嚴格,是我們的榜樣。二年級時我們學一門熱工學課,講課的孫確基教授每次講課后,均留作業,學生要做比較多的習題。我們同屋住的4位同學,除雷程遠之外的3位,在上熱工學課的當天晚上,都在宿舍里緊張地“拉計算尺”做計算題,趕作業;而雷程遠卻坐在那里,邊看書及筆記邊思考,冥思苦想,沒有做作業。我們問他在干什么?他說:“我在搞懂概念,今天課堂上孫教授講了熱工學中最有名的難點,‘熵’和‘焓’,你們搞懂了嗎?不要做作業的奴隸。概念是基礎,徹底搞懂了概念則一通百通,再做應用概念的習題會迎刃而解。我們是在做學問,不是趕作業,不能有半點虛偽馬虎。”我們都向他學習嚴謹治學。后來我任教師之后,也經常向學生講“不要做作業的奴隸”,還對學生的論文逐字批改,以言傳身教來傳承北洋大學從嚴治學的“家風”。
上述北洋大學的“三嚴”“家風”,就是我國第一所現代大學130年來的寶貴精神財富,我們一定要將這樣的“家風”傳承下去,發揚光大。祝母校興旺發達,再創輝煌!
?。ㄗ髡叻饺A燦,1952年畢業于北洋大學工學院機械系,是我國海洋石油工程學科領域的開拓者之一。)